长久以来,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工作,或有多少收入,朝九晚五也好,“996”、“007”也罢,从读书升学到毕业工作,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等待着生活的安排。
社会新鲜、动物凶猛,工资是可以预期的,未来即使不是十拿九稳,也能安慰自己一句“我还年轻”,就像日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城市流行(City Pop)”,充满经济繁荣下的乐观主义幻想。
而时间来到了2019年的下半年,一个互联网的夏天过去,行业开始洗牌,路上的CBD开始变换形状。曾经哼着周杰伦的歌、熬夜做着项目的少年突然发现自己迈过了30岁,进入了事业的下半场。
这个下半场的节点,名为“瓶颈”。
“给大家讲个恐怖故事,过完今年,‘20后’就要出生了,他们看‘90后’,就像‘90后’看‘60后’。”这是最近网上疯传的一句话。
另一个“扎心”的热门段子是,判断一个人是否迈入中年的标志之一,就是他的朋友圈里,是否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做微商和保险。
人生就是一座围城
“我做互联网的。”
“哇,很风口的职业啊!”
“呃……怎么说呢?人生是个围城。”
这是许彦和记者展开的第一段对话。
7年前,刚毕业的许彦就进入了一家大型网络媒体公司———新浪,之后辗转换过360、百度3家头部互联网公司,在外界看来,是顺风顺水赶上了趟的“别人家的孩子”。
许彦摇摇头,“互联网公司一般是产品经理、软件工程师与运营小伙伴的三家斗地主,很可惜我当年入行是最弱势的‘运营汪’。”
毕业进入新浪,许彦从事的工作是新浪网站前端的首页编辑,主要是对前端内容负责。后来许彦转了方向,成为了运营。网站媒体编辑这个从业经历,使他不仅成为了互联网人转做保险大军中的一员,也契合了媒体人做保险的终极归宿。
许彦觉得自己每次都差“临门一脚”。在新浪的时候,是网站媒体的光辉岁月,那时候客户端还不流行,少有的智能手机用得还是塞班系统。后来到了360做项目负责人,和某传统省电视台合作一项融媒体项目。那时候“融媒体”叫法沸反盈天,但互联网公司和传统媒体间实际还是有不少矛盾点在,项目终究因360这边的项目老大和电视台那边的老大意见不合而告吹。此外,彼时360被卖,许彦觉得未来潜力不足,就到了百度做风口上的直播。
而有一点,许彦在2017年下旬离开了百度,在2018年到来前就离开了头部企业,加入初创公司成为高级运营经理,是模板化的互联网人职业路径。互联网寒冬下,很多互联网公司从裁员到缩招,再到合并业务线,与裁员下被迫转型不同,许彦的主动出击是幸运的。
但许彦依然觉得焦虑。“大平台说自己处处有限制,员工就是一颗螺丝钉,羡慕小平台可发展的空间大,可施展的空间多;小平台说自己太混乱,不如大平台有保障、体面。”许彦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其实人生就是一座围城。”
另外,许彦形容道,“互联网行业是一个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行业。”工作经验在这里是挡路石,工资倒挂很正常,许多老员工待遇不如刚进公司的新人。许彦觉得自己无法再在这个行业里继续了,人到30岁,如果还没成为公司的头部高管,拼也根本拼不过那些初入社会、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了。
试着与世界告别
“一个人当到了30岁,他会开始学着和这个世界告别。”家里发生的一些事,使许彦选择了辞职,回家帮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些经历,让许彦感到了提前预防风险的必要性。
“今年开始,我已经慢慢参加了许多葬礼。”许彦开始觉得生命急迫。生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有个朋友,熬夜正加着班,上着上着突然晕厥了过去,去医院一检查,查出来是高血压,“脑子一下就蒙了”。
家里的遭遇亦使他颇受触动。他表示,科技发展到现在,已经很少有病不能被治疗了,只是你经济条件是否允许。
他拿一句话举例,“百分之六十的人会在他生命的最后28天,花完他百分之六十的积蓄。能承受的人还好,但要是家底稍微薄点,根本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白事。”这是许彦因为身边人的事情,所发出的感慨。
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知的原因,许彦的父亲也是一名保险从业人员。这使许彦也有了一定转型的动力,不过,他也提到,影响不是很大,因为在二三线城市做保险和在北京做保险是完全不一样的事。
许彦身上也有与保险行业相合的特质:财务管理专业毕业,在身边年轻一代鼓吹“消费主义”的氛围下,许彦喜欢防范于未然,一直保持着定期存款的习惯,“虽然身边很多人收入比自己高,但我会控制支出,毕业7年,日积月累也有了一笔积蓄。”
“保险也是如此,可以提前分散风险,可以进行财务管理。”他说道。
朋友抗拒带来落差
每代人、每个行业都有它的焦虑。一位从公司公关部门离职转卖保险的人表示,大环境就是如此,年龄、行业、生离死别,每个都是瓶颈,大家都在找机会。一般人在职业规划时会看重晋升渠道、收入、公司的文化、个人的成长空间等。
保险公司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男人到了30岁,真的心理上有很大的变化”。有了各种条件的铺垫,朋友圈里一个去大都会保险做代理人的朋友,给了许彦一个转型的契机。
但做了保险代理人,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全新的行业,许彦需要从头开始学起,没有底薪,而且展业始终面临着客户源的问题。
“一人卖保险,全家不要脸”的刻板印象深入人心。一位在保险公司总部工作的朋友曾向记者说笑,如果要有同学聚会,自己又脱不开身,她就说自己在保险公司,往往她这么一说完,对方就不会强求。
许彦也觉得心里会有落差。“认为是真的关系很好的朋友,可能甚至你还给予他过不小的帮助,你觉得彼此之间关系已不是单纯的玩乐朋友,但和对方提起去了保险公司做代理人,或者和对方介绍一下情况,就一下变得很冷漠。”只是因为工作就推翻了以前自己所相信的事,许彦难免觉得心有落差。
反而是有一些交往不深的朋友,听说了许彦新从事的工作,欣然询问保单情况,并为他的业绩做出了支持。
可能这也和每个人风险保障的意识不同有关,许彦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于此,行业偏见根深蒂固,改变一些人眼中的看法也并非一日之功,“朋友也不是因为我而选择了冷漠,可能保险行业还需要更多的人努力去改变”。
代理人群“精英化”
保险行业在大众心中的负面印象有其历史因素。1992年友邦保险带来了代理人制度,一大批本土企业凭借人海营销战术,迅速扩大了规模。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国内保险代理人数量突破800万人,而2015年还不到400万人。这800万代理人里,人来人往是典型特点。
代理人素质参差不齐,保险公司利用招新人的名义,让新人自己购买保单、向家里人推销完保单来进行展业的套路,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可以预见,行业的形象会慢慢被挽回。一个新的现象是,越来越多的高学历人才转型做保险代理人。一些保险公司对代理人的招聘也逐渐向高学历人才倾斜。
6月25日,水滴保险研究院与普华永道联合发布了《中国保险中介行业发展趋势白皮书(2019)》,其中硕士及以上学历的营销员群体绩优率是高中及以下学历营销员群体的3倍。业绩优秀的保险营销员中,近四成具备高学历。
在许彦的同事中,有一位曾是“体制内”的处长,毅然放弃了稳定舒适的生活,从事保险代理人工作,还有哈工大毕业进了设计研究院的小伙子、留学回来的海归、曾经的银行柜员、生活条件优越的美容店主理人等,他相信,这些人正在改变着行业的形象与未来。
保险行业的“钱景”吸引着这些精英。
Wind资讯最近发布的“一季度各行业盈利增长率”统计图显示,保险以68.6%的盈利增长率位列24个行业第二名。
央行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保险密度为2631.58元/人,保险深度(保费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之比)为4.42%。与发达国家都有着较大差距。
差距也蕴含了追赶潜力。瑞再研究院预测,到2029年,整个亚太地区将占全球保费的42%。中国现在和未来都将是这一发展进程的主要推动力,其在全球保费中所占的份额已从1980年的0%上升到2018年的11%,预测10年后(2029年)将达到20%,几乎与整个欧洲、中东和非洲发达地区的预计所占份额相同。同时,中国有望在2030年代中期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保险市场。
此外,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居民的保险意识正在增强。去年发布的《中国保险消费者白皮书》指出,保险消费者2017年人均保单2.89张。而渐渐成为消费主力的90后的保险意识也在觉醒。一家互联网保险第三方平台的数据显示,90后人均拥有4张保单。
“下不保底”
但马太效应在每个行业都存在,做保险这个“最高级的销售”,更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许彦加入大都会人寿尚不满半年。被问及从事这个工作以来,他的业绩如何时,许彦直言到,目前还尚待观察。
“我很看好公司的模式和理念,非常的先进。”目前他的业绩不好不坏,许彦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来适应这个朝阳行业。
保险代理人收入“上不封顶”,同时“下不保底”,没有单子,就意味着收入为零。很多保险代理人在从业初期大都靠缘故件(亲友单)和自己件度过,行业对他们的淘汰比“二八原则”还要残酷。
吴香是一位国字头险企的代理人,孩子在今年考上了大学,自从工厂裁员后,她就一直兼着做保险代理人。“下周工号就要被销号了。”吴香幽幽叹气,因为现在公司要求每个月都必须起码有1800元的保费收入,不然就要被销号。
有走向巅峰的合伙人,收入上百万。当然更多的是入不敷出的销售员,中国平安(90.10 +0.77%,诊股)年报显示,2018年其月均代理人数量为132万人,代理人人均收入为6294元/月,对应年薪约为7.55万元。
在交谈的最后,记者向采访对象表示了感谢,许彦的回复道,“没事,有其他关于保障方面的问题欢迎骚扰,没准将来我就成为你的‘生命合伙人’了呢!”